他走了！“达达的马蹄”曾在漳州踏响……

我打江南走过

那等在季节里的容颜如莲花的开落

东风不来，三月的柳絮不飞

你的心如小小的寂寞的城

恰若青石的街道向晚

跫音不响，三月的春帷不揭

你底心是小小的窗扉紧掩

我达达的马蹄是美丽的错误

我不是归人，是个过客……

——郑愁予《错误》

美国当地时间6月13日凌晨4时，中国台湾著名诗人郑愁予在美国去世，终年92岁。郑愁予亲友表示：“愿他在天上与挚亲重逢，诗歌与音乐永远流传。”

郑愁予

郑愁予本名郑文韬，1933年出生于山东济南，历任《创世纪》诗刊编辑、东海大学外文系讲师及台北艺术大学教授。其诗风浪漫而哀愁，融合中国古典与现代意象，对台湾现代诗发展具有指标意义。

1950年代，郑愁予发表了《错误》，其中一句——我达达的马蹄是美丽的错误/我不是归人，是个过客——成为经典诗句，广为传诵。郑愁予自喻“现代诗的古典派”，郑愁予诗作多描绘离愁与漂泊之感，笔下常流露对大陆故乡的怀念及对人生无常的体悟。

大家或许不知道

郑愁予“达达的马蹄”

也曾在漳州踏响

2014年4月8日

郑愁予来到漳州参访交流

与闽南师范大学师生们

畅谈诗歌、人生

归人·过客·寻根

——台湾著名诗人郑愁予做客漳州讲学侧记

2014年4月8日这天，对闽南师范大学不少师生而言是难忘的。

下午两点许，逸夫楼图书馆五楼报告厅里人头攒动。一张张面孔描画着兴奋和期待。“我达达的马蹄是美丽的错误”，稔熟的诗句在萦心。很多人正是读了这首题为《错误》的诗歌认识并喜欢上郑愁予的。这位在海内外华文诗界有着重要影响的诗人，暮年做客漳州，应闽南师大之邀跨海前来参加“2014年闽南诗歌节”活动，畅谈诗歌、人生。近三个小时的讲座，或许有些意犹未尽，然而诗人的音容笑貌不再是文本里想象的模糊了。

银发、墨镜，鲜明的对比让人印象深刻。是的，诗人老了。60年前，郑愁予在台湾首次发表诗歌《错误》，古典中国的意象与西方现代表现手法互为“交响”，脍炙人口传诵两岸。诗人化身为诗里的“我”，一曲游子漂泊的惆怅久久不能释怀。然而诗中华美的音籁也跳跃着美丽的生机，终归是“哀而不伤”。

郑愁予在闽南师范大学

如今诗人在讲座上再次诵读《错误》，音声里惆怅之情淡了，替之以平和的留白。“不过我还是能听出他的归人之心！”闽南师大文学院学科教学研一学生周静心细如发，她说，“郑先生的语音字正腔圆，在外漂泊了几十年还是一口北方口音。乡音未改鬓毛衰，他的根始终在大陆。”

郑愁予的童年逢上抗战。他随父母迁徙，身世飘蓬履痕南北。经历的苦难早熟了他人生的“无常观”；逆境中和平的企盼浓郁了他文化上的家国意识。他毕生难忘母亲在旅途教他背诵的第一首诗：“打起黄莺儿，莫教枝上啼。啼时惊妾梦，不得到辽西。”

郑愁予说，“无常”是引导人提升的缘由，人因感悟“无常”而衍生悲悯，就会关怀生民，努力回馈社会，“因为对人间许多现象在情绪上发生强烈的反应，便想藉着诗的形式表达出来，于是用新诗的形式写了悲怀的诗、社会批评的诗。”

讲座上，郑愁予缓缓勾勒那些影响到他后来诗歌创作的“记忆基因”，片段幽渺，贴着南京、北京、烟台、武汉、衡阳等地前后的行旅，文化乡愁点点滴滴。他说他晚年寻找到在烟台曾读过的“养正小学”，在校庆的展览厅见着老校长的“定型照”，难掩悲欣交集，“我这个老校友一眼就认出来这位高等知识分子以及他的矜持，我保持泪水在眼眶里以滋润我的视觉。”

郑愁予中年旅美写作任教，大陆河山的苍茫倒影心底，挥之不去。这一时期诗作也凸显了深厚的故国余韵。2005年，郑愁予偕夫人乘机抵达金门，接受金门县长颁赠的金门县荣誉县民证书。随后办理户籍，落户金城镇。郑愁予说：“我是属于金门的。”自此，他在这与厦门隔水最近的一隅常能眺望大陆，临海思乡。

在当前两岸关系趋缓的时代氛围里，郑愁予每年总会抽出时间应邀回大陆讲学，“达达的马蹄”送来了归人跫然的足音。“东风”已来，“三月的春帷”已揭，时下的闽南师大校园一派生机盎然。在此举行的“2014年闽南诗歌节”因郑愁予的到来而别具意味。

在开讲前的絮语，郑愁予展示了一张他在东山铜陵郑成功及征台戍台将士遗迹前的留影，脚注出他与闽南扯不断的渊源。在漳州，其祖上郑成功在收复台湾前曾在此屯兵、造船、训练水师，筹划收复台湾事宜。人事在无限的因缘中前后延续。

作为郑成功的后代裔孙，郑愁予此行或许冥冥中有来自祖先的那种“磁场力量”的召唤，既承历史之缘，也释诗思之缘：“一首诗的完成，是诗人与情、与景、与人、与万物的一种缘。”在这位八旬老者的眼中，“缘”字透着智慧的灵光。

在讲座上，郑愁予缓缓道出他与诗的“不解之缘”。“细细回思他的讲座，自始至终贯穿着一条主线，那就是寻根！”闽南师大学生周静说。这一观点在讲座上也得到了印证。网络上曾有人选出中国史上自诗经以来最佳的一百首（句）情诗。柳永的“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居冠。前十名榜单中唯有一首新诗且名列第六。诗句出自郑愁予的《赋别》：“这次我离开你，是风，是雨，是夜晚；你笑了笑，我摆一摆手，一条寂寞的路便展向两头了。”

古今情诗“互会的光亮”照出了郑愁予文学扁舟泛起的那一叶古典的清芬。“爱情诗可以供给天下所有的有情人互相赠送、诉怀、表达关切，而不只是一种私密的传情。”郑愁予谈起他对爱情诗的理解。或许正因这样的审美情思，共鸣才超越时空，感染群生。

缘起缘落，来去匆匆。近三个小时的邂逅终有欢散的尾章。在一波波的掌声之后，郑愁予渐由“归人”过渡成“过客”。既是承缘而来，也当顺缘而去。

讲座结束前夕，来自闽南师大的两位学子先后登台献诗致敬。文学院研一学生周静以朗诵自己原创的《沉醉》表达对郑老的仰慕。周静朗诵前还特向郑愁予提问请教。“提问时，我注意到他的身体是微躬的，他不是累了，而是谦让。这让我自己觉得怎样做都不够礼貌。这从一个细节展示了郑老师的大家风范。” 周静淡淡地说。

来源：闽南日报